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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同志在贺家川

时间:2021-06-22

导 读



       白求恩精神是中国乃至全世界卫生工作者的宝贵精神财富。然而,白求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如何一直“存活”在我们这个时代?


       本文作者王恩厚系冀中军区第四分区卫生处处长、冀中军区卫生部副部长、晋察冀野战军三纵队卫生部部长。新中国成立后,历任白求恩医科大学校长、中国中医研究院党委书记等职。本文记述了作者与白求恩在陕北贺家川一起共事的经历和感受,让我们一起了解在贺家川时的白求恩。


       本文内容转载自《国际友人在中国  诺尔曼·白求恩的故事》:主编:陈玉恩  于维国。



       1938年5月,中华民族的抗日战争即将进入第二个年头。国民党反动派对日采取不抵抗政策,把半壁河山拱手让给日本侵略者。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成了抗日的中坚力量,在华北、苏南等战场上,进军敌后,发动群众, 开辟了广大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在艰难困苦的条件下顽强地坚持对敌斗争。当时,我在八路军一二○师野战医院三所任所长,住在陕北神木县的贺家川。这个村子约有上百户人家,地处黄河西岸,在窟野河和黄河交汇的地方。当地老百姓住的大都是窑洞,我们的“病房”也就设在向老百姓借住的窑洞里。我们的任务是接收治疗从前线转运下来的八路军伤病员。记得当时雁门关战役刚刚结束,所以我们的大部分伤病员也都是在这次战役中英勇负伤的八路军指战员。


       一天下午,我们突然接到通知:由加拿大名医白求恩大夫率领的加美医疗队,由八路军总卫生部长姜齐贤同志陪同,要路过我们这里到晋察冀前线去。让我们做好准备,欢迎白求恩大夫检查和指导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大家都非常高兴,立即动手打扫卫生,贴欢迎标语。还从老乡那里借来了一套锣鼓,由几个护士小伙子认真地操练了一番,准备热热闹闹地欢迎白求恩大夫的到来。同时派人立即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岚县一二○师卫生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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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前往晋察冀途中在黄河边休息


       大约下午三、四点钟光景,太阳已经落到西边起伏不平的山岗背后,霞光透过朵朵白云,给大地涂上了一层金色的余辉。派出去的人员回来报告:加美医疗队已经转过前面的一道山梁,很快就要到了!于是,全所的医生、护士、看护员、轻伤员,以及一部分老百姓一起拥向村口。一二O师卫生部医务主任张汝光、蒋耀德,师野战医院院长孟谦等也从岚县赶来欢迎。大家看到远远的一行人马迅速地向我们走来,有四五个人骑在马上,还有10多匹毛驴驮着东西。不用问,这就是白求恩同志的医疗队了。于是我们一边喊着“热烈欢迎加美医疗队”等口号,一边迅速拥上前去迎接。白求恩大夫、姜齐贤部长等老远就下了马,走上前来和大家一一握手介绍。这时,欢快的锣鼓也“冬冬呛”、“冬冬呛”一遍又一遍地敲个不停……



       白求恩同志来到贺家川后,被安排在所部对面的一座窑洞里。我忙着到炊事班去关照为他准备晚饭,可他叫姜部长、张主任把我从厨房叫了出来。他大声对我说:“现在吃饭先不着急,请你先把这里的情况给我介绍一下。”


       当时白求恩同志还没有专职翻译,姜部长懂些英文,白求恩的助手理查德·布朗医生懂些中文,翻译任务就由他们两位承担。张汝光主任说:“白大夫来这里检查工作,我们表示热烈的欢迎。请恩厚同志把所里的情况向姜部长和白大夫汇报一下。”我汇报说:“全所共有90多人,大部分是护士和看护员,分成两个看护班。其中医生很少,加上我才3个人。我们负责的伤病员有200多人,大部分是在四肢、躯干部位的重伤员,有的在前方就牺牲了,转到我们这里来的为数不多。”白大夫大声问我:“都有些什么药品?”我告诉他:“药品十分困难。真正的脱脂棉、脱脂纱布都不够用,只好用普通的棉花和土布代替。也没有消毒器械,消毒都是用蒸笼蒸。消炎药只有石碳酸、硼酸、碘酒、红汞水和食盐水等,凡士林很缺,大部用猪油代替。内科只有普通的解热药等。手术器械只有普通的刀子、剪子、三折刀包等。”白求恩同志一边问一边在小本子上仔细地记着。他不时皱皱眉头,大概是觉得我们的条件实在太简陋了吧!


       晚饭后,我们没有为白求恩同志安排工作,觉得他快50岁的人了,奔波了一天,一定很累,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可白求恩同志又一次来找我们,手里拿着个手电筒,要我带他去检查病房。我们向他解释说:“我们已经安排好,病房明天开始检查。今天你应该早些休息,缓解一下旅途的疲劳。”他听了这话似乎有些生气,不高兴地说:“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息。现在时间还早,不去看伤病员是不应该的!”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带他到几个病房转了圈。直到夜里11点多钟,白求恩同志才结束了工作。分手时,他用力握着我的手,用很生硬的中国话歉意地对我说:“老王同志,刚才我态度不好,很对不起你!”我连忙表示没有什么。当时在我脑海里翻腾的是,白求恩大夫对工作是多么认真负责啊!


       白求恩同志在贺家川短短的十几天里,以忘我的精神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他先后为近200名伤病员做了认真仔细的检查治疗,为20多名重伤员做了手术。他要我们请来木匠和铁匠,亲自绘图、作示范,指导我们做了许多换药盘子、拐杖、木制靠背架和托马氏夹板等,解决了一些医疗器械缺乏的问题。他帮助我们建立了简单的手术室,把窑洞粉刷一新,上边挂起顶棚布,找几张长桌作手术台,简单的手术器械等都有条不紊地放在靠墙的柜子里。他还帮助我们整顿了病房,把卫生搞得干干净净,并在每个病房的门口旁边挖了个坑,用四片瓦对起来,做成一个“土痰盂”。他要求大家把痰吐到“痰盂”里,把废纸脏物也扔到“痰盂”里。白求恩同志还指导我们把伤员分了类。第一类是需要做手术的,共20多名,把他们集中在几个病房里,由白求恩大夫给他们做手术。第二类是按受伤的部位重新编组,分住在不同的病房。睡觉时上肢负伤的头朝外,下肢负伤的脚朝外(当时我们住的是老乡的土炕),这样便于治疗、换药和护理。第三类是伤势恢复较好的,白求恩大夫亲自指导他们做功能性锻炼。他要求拄拐棍的尽量把拐杖扔掉,拄双拐的尽量拄单拐,以使下肢早日恢复行走的功能。对上肢举不起来的,他要求他们练习举手,在墙上做出标记,尽量一天比一天举得高一些。在治疗上,白求恩大夫采取了澳尔氏疗法,用药水冲洗伤口消毒。他把带来的一种叫“阿采克罗米”的药给伤员使用。这种药有油剂和水剂两种剂型,都是黄颜色的,用于洽疗伤口感染化脓,疗效很好也不疼,很受伤员欢迎。他还用油纱条、凡士林纱条等作敷料进行治疗,也取得了很好的疗效。


       为了帮助医务人员尽快提高医疗水平,白求恩大夫除了在具体治疗中作示范讲解之外,还专门抽出时间给全所医务人员讲课。讲课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有些内容不好翻译,他就用手势比划,或画图讲解。他结合我们的实际情况,讲述了医疗工作的重要意义治疗伤员应注意的问题,安全消毒法,各种骨折的固定位置和方法,托马氏夹板的制作和使用,扩创术、取腐骨、取弹片、四肢离断术等手术的做法,以及功能锻炼的重要性等等。


       白求恩同志对工作极端负责任,还表现在他要求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十分迅速、准确,一丝不苟。记得有一次做手术,一个护理员打消毒洗手水,动作稍慢了一点,晚了几分钟,就受到他的严肃批评。他说:“伤病员都是为反对法西斯负伤流血的,他们是抗日的英雄,挽救他们的生命是我们崇高的责任,用马马虎虎的态度对待他们是不能容许的!”


       白求恩同志不仅对别人严格要求,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在这十几天里,他每天早晨都起得很早,一直工作到深夜才肯休息。除了白天给伤病员治疗外,每天晚上他都要到病房去看望伤病员。回来后就伏在汽灯下制订第二天的工作计划。哪些人要做手术,哪些人要重点治疗,都写在一个小本子上。这些做完后,又打开他带来的那台手提式英文打字机开始打字。有时是为了准备讲课材料,有时是写工作总结或汇报,有时是写文章。有好几次,人们都进入了梦乡,我对面白求恩同志住的窑洞里仍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哒哒”的打字声。我真想过去劝他早些休息,但又怕打扰他的工作。这样思前想后,最后还是没有去。直到他的打字机声停止,灯光也熄灭之后,我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夜已经很深了。


       白求恩同志对伤病员怀有无比深厚的阶级感情。他常说:“一个医生,一个护士,一个看护员的责任是什么?就是使你的病人快乐,帮助他们恢复健康,恢复力量。你必须把他们看作是你的兄弟,说实在的,他们比兄弟还要亲切,因为他们是为了民族解放流血负伤的,他们是你的同志。”


       有一次给一个重伤员做下肢截断术。由于伤口感染化脓,伤员的身体十分虚弱。白求恩同志仔细检查后,抬起头向大家说:“需要输血。”由于以前大家没有直接输过血,不知道直接输血怎样做,所以都没有吱声。他见大家都不说话,就果断地说:“输我的吧!”说完他就坐在那个伤员旁边,伸出胳膊,让他的助手布朗大夫抽出他的血输给伤员。这时有几个同志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抢着说:“输我的吧!”但白求恩大夫却摆摆手说:“输谁的都一样。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输你们的还要检查血型。这次就先输我的吧!”就这样,白求恩同志第一个向伤员输了血。一个国际主义战士的300毫升血液,慢慢地流进了八路军战土的血管里。在他的带动下,后来又有个医生、两个护士也给手术伤员输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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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为伤员输血

       还有一次,自求恩大夫看望伤员,他见其他伤员都在认真地做上下肢锻炼,而一个十六七岁的的小鬼却站在墙角呆呆地发愣,就走过去问:“小鬼,你为什么不锻炼?”小鬼见是白大夫,心里很是高兴,说:“白大夫,你再给我看看吧,我的胳膊手术后一直举不起来。”白求恩把他的上衣袖子卷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笑着说:“小鬼,你的胳膊没有问题,只要好好锻炼,就能举起来。现在,我来教你。”说着,他就双手托起这个小战士的胳膊,慢慢上举,左右转动。不大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以后的十来天内白求恩每天都去检查这个小伤员锻炼身体的情况,使这个小鬼十分感动。


       白求恩同志在生活上非常艰苦朴素,他处处要求自己和八路军的普通战士一样,从来不搞特殊。他穿的是一身八路军的灰军装,胳膊上佩带着“八路”的臂章,腰上扎一根宽皮带。吃的也和大家一样,小米、土豆,有时炒个青豆角就算是改善生活了。有一次,我们见他工作实在太辛苦,就从老乡那里买了一只鸡,让炊事员炖好了给他送去,想让他补养补养。想不到他立即跑来找我提意见:“这样做是十分不对的!我要和大家一样,不能有任何特殊。”然后他又端起鸡汤,送到一个刚做过手术的重伤员那里,并亲自把那个伤员扶起来,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给他喝。


       十几天后,经白求恩大夫治疗和手术的伤员,有的恢复健康,四重新走上了前线;有的手术伤口已经愈合拆线。白求恩大夫为了到晋察冀边区抗日前线去,就要和我们分别了。


       白求恩同志在贺家川短短的十几天时间,是他来中国后第一次为八路军的伤病员治疗。他的思想、品质以及他对工作孜孜不倦、对同志极端热忱、对技术精益求精的精神,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使我们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技术上都受到了良好的训练。回顾这十几个共同战斗的日日夜夜,我们和白求恩大夫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大家都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舍不得他离去。


       白求恩同志和我们大家一样,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受着感情的折磨。临别前一天,他给我们所留下了“阿采克罗米”等一些药品和少量手术器械,然后又去最后一次看望伤病员。他和由他做过手术的每一个伤员握手告别,并把他随身带来的“炮台”牌香烟分给他们抽。后来,他又回到自己住的窑洞,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十几件衣服和被单分送给手术伤员。下肢负伤的,他送件上衣;上肢负伤的,他送条裤子。我们劝他不要送,他说:“这是我来中国后第一次给八路军的伤病员治疗,我心里特别高兴,把衣服和被单送给他们就算作个纪念!”


       第二天早饭后,十几个驮子先上了路。求恩同志和姜齐贤部长,由张汝光、蒋耀德、孟谦等同志陪同,很快要出发了。全所的工作人员,能走动的和拄着拐棍的伤病员,以及得到消息的许多老乡都跑来为他们送行。来的人很多,就请白求恩同志给大家讲几句话。他欣然同意,走到一个高台上,激动地把手一挥,面向大家大声地说:“同志们!我们今天就要分别了,但是我相信,这不是最后的分别,我们将来还会再见的。希望每一个医护人员把伤病员当作自己的亲人,好好为他们治疗;希望每一个伤病员好好养伤,早日恢复键康重返前线,为消灭法西斯作贡献。让我们在消灭法西斯的战场上再见吧!”他的讲话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白求恩同志终于同我们分别了。我们大家依依不舍地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眼巴巴地望着他骑在马上的高大背影渐远渐小,渐远渐小,最后消失在山岗那边的一片绿树丛中……